西班牙巴塞隆拿發生兩起汽車恐襲,造成至少十五人死、逾百人傷。發生恐攻的加泰羅尼亞地區自零六年起不斷發動獨立公投,恐攻可能會意外使面臨分裂的西班牙團結起來,並消解加泰的獨立聲浪。
八月十七日,西班牙巴塞隆拿時間下午五時左右,一部廂型車從巴塞隆拿市中心的加泰羅尼亞廣場駛向蘭布拉斯大道(Las Ramblas),在這條觀光客雲集的徒步大街上,廂型車以「之」字型高速衝撞,造成慘重死傷。作案駕駛者是二十二歲的摩洛哥人阿布雅各布(Younes Abouyaagoub),他在逃逸期間再殺一人,並在四天後被警方尋獲,於槍戰中喪命;當天午夜時分,又一部奧迪汽車在巴塞隆拿南方一百二十公里的海灘度假勝地坎布里爾斯(Cambrils)街道衝撞行人,最後和警車相撞,車上五人下車後拿著斧頭和大刀砍傷七名路人,一名女性死亡,五名恐怖分子在對峙時全被警察射殺。
兩起由同一組織所發動的恐怖攻擊至今已造成十五人死亡、逾百人受傷,據加泰羅尼亞地區警方統計,傷亡者共屬三十四個國籍。伊斯蘭國(IS)隨即在其通訊社承認是他們的戰士所為。
加泰羅尼亞首府巴塞隆拿遭到恐怖攻擊,西班牙總理拉霍伊(Mariano Rajoy)第一時間就從馬德里趕至現場,且立刻宣布降半旗致哀三天,西班牙國王費利佩(Felip VI)也到巴塞隆拿致哀。西班牙政府於八月二十日在巴塞隆拿的聖家堂舉行全國哀悼儀式,加泰羅尼亞自治會主席普伊格德蒙特(Carles Puigdemont)已經一年多沒有和拉傑依公開見面了,兩人卻在這樣的時刻數度擁抱握手,難道恐攻悲劇會促成西班牙大和解?
隨著加泰羅尼亞欲脫離西班牙獨立的呼聲高漲,自二零零六年以來,馬德里和巴塞隆拿的關係日趨緊張,雖然在加泰羅尼亞獨立公投中,贊成「脫西」的選票佔大多數,但西班牙憲政法庭並不承認其合法性。加泰羅尼亞自治區政府決定於今年十月一日再次公投,並宣布若支持者過半數,將於四十八小時內獨立建國,西班牙面臨分裂危機。突然間遭到恐怖攻擊,西班牙舉國上下團結一致,不向恐怖主義低頭。歐洲媒體認為,巴塞隆拿遭逢變故,可能會意外地促成這個國家的團結,消解加泰羅尼亞的獨立聲浪。
炸藥工廠有「撒旦之母」
這兩起連續恐怖攻擊的前一夜,離巴塞隆拿二百公里遠的阿爾卡那市(Alcanar)的一間民房發生爆炸案,屋內有兩名死者。西班牙警方在這棟被炸毀的民房裏發現有一百二十桶瓦斯,還有被稱之為「撒旦之母」的爆炸物——三過氧化三丙酮(TATP)。這間屋子如同炸藥工廠,警方依據反恐情資研判,發動加泰羅尼亞地區二起恐怖攻擊的應是和這間炸藥工廠為同一組織,由於意外引發爆炸,選擇提前發動恐怖攻擊。
警方目前已知有十二人參與恐襲,多數為摩洛哥裔。西班牙的反恐單位發現,在庇里牛斯山腳小城利波爾(Ripoll)的清真寺教長伊士沙提涉案很深,由於伊士沙提曾入監服刑,他在監獄裏認識了二零零四年馬德里火車站恐怖攻擊的相關涉案人,可能因此被蓋達基地組織吸收。伊士沙提早在一個多月前就離開利波爾城的清真寺,對外界說他要搬去比利時。警方研判他的離職應與策劃這起恐怖攻擊有關。
西班牙警方已經確定伊士沙提是炸藥工廠的死者之一,而從這間爆炸房子所查獲的訊息著實令人捏了一把冷汗﹕恐怖組織正籌劃在巴塞隆拿著名景點聖家堂、蘭布拉大道和舊港區同時發動攻擊。巴塞隆拿是全球第三名的國際旅遊城市,每年有一千一百萬以上遊客,而聖家堂是西班牙著名建築師高弟未完成的作品,是巴塞隆拿地標,每年有千萬遊客前來朝聖。如果不是炸藥工廠發生意外,恐怖組織若照原計劃以爆炸力強的三過氧化三丙酮和瓦斯桶在聖家堂等景點引爆的話,將造成更慘重傷亡。
在坎布里爾斯持刀砍人的五名恐怖分子由於身穿炸彈背心,被警方立即擊斃,後來發現他們所穿的是假炸彈背心。恐怖分子穿假炸彈背心或持以假亂真的玩具手槍作案,似乎成為恐攻新策略,其目的是讓來不及判斷真偽的警察立刻開槍射殺,避免被捕後逼供出同夥,又能營造烈士殉難形象。這種外層有開關連結兩條引線至內層的假炸彈背心在挾持人質時能發揮恫嚇效果,不過部分反恐專家認為,穿假炸彈背心的恐怖分子可能缺乏取得專業裝備的管道,應稱為「手工恐襲」。
自從二零一六年七月十四日,法國南部旅遊聖地尼斯發生箱型車衝撞行人,造成八十六人死亡的慘劇後,以車輛衝撞成為新的恐攻方式,隨之而來如同年十二月十九日的柏林聖誕市集恐襲、二零一七年三月二十二日倫敦大橋與西敏寺恐襲、四月七日斯德哥爾摩市區的衝撞攻擊,直到日前的巴塞隆拿恐襲。伊斯蘭國在其宣傳網站上非常鼓勵「外圍戰士」採用這種攻擊方式,租用車輛無需太大成本,又能造成巨大傷害和恐怖效應,被媒體稱為「廉價恐襲」。
西班牙自二零零四年馬德里阿鐸夏(Atocha)火車站爆炸案造成一百九十一人死亡、兩千人受傷的慘重恐攻,此後十多年來,比起其他國家,西班牙相對平靜多了。這是因為西班牙派遣在伊拉克作戰的部隊人數極少,且多為教練軍官,為伊拉克訓練二萬多名軍人和警察。西班牙同時也派員協助拆除三萬四千噸的炸彈與地雷,很少參與前線戰事。
被宣揚的安達魯斯情結
既然西班牙政府並非聯軍主力,那麼伊斯蘭國為何將西班牙視為「大敵」呢?千萬別忽視阿拉伯世界沉重的「安達魯斯情結」。猶記得美國「九一一」事件後,蓋達組織領袖拉登在視頻上說:「我們不能讓安達魯斯的悲劇在巴勒斯坦重演。」阿拉伯語的安達魯斯就是現在的伊比利亞半島。安達魯斯黃金時代在整部阿拉伯歷史中,地位相當重要:西元七一一年,北非的阿拉伯族群摩爾人攻佔大半個伊比利亞半島,建立阿拉伯王國,直到西元一四九二年,最後一個阿拉伯王朝被西班牙大軍逐出。阿拉伯人統治大半伊比利亞半島將近八百年,阿拉伯文化與政治在安達魯斯留下可觀印記。時至今日,西班牙和葡萄牙的古城仍留有阿拉伯時代的建築和文物。
對阿拉伯世界而言,安達魯斯擁有豐富的伊斯蘭文化資產,是伊斯蘭宗教與歷史的一部分。但是十五世紀之後,安達魯斯就「淪陷」了,被西班牙和葡萄牙「佔領」。拉登將巴勒斯坦的情勢和處境視同於十五世紀的安達魯斯,當時阿拉伯人是被西班牙人驅逐的,受到西班牙人迫害而流離失所的。不僅拉登,現在伊斯蘭國的網站也時常呼籲要收復安達魯斯「失土」。
西摩兩國的領土紛爭
地理位置相鄰,西班牙有不少摩洛哥移民,而西班牙與摩洛哥之間的領土糾紛數百年來亦難以解決。非洲最北端緊鄰直布羅陀海峽的摩洛哥境內,有兩個海港城市休達(Ceuta)和美利利亞(Melilla),是西班牙海外領地,屬自治城市,過去是自由港,現為歐盟一部分。摩洛哥國王從一九五六年起屢次要求西班牙「歸還」這兩個在其領土的城市,但西班牙政府從不退讓。兩個城市居民以阿拉伯人居多,由於在歐盟境內容易進出歐洲國家,近年來漸漸成為「聖戰士」的發展重鎮,西班牙警方所逮捕的巴塞隆拿恐攻涉案人中,除了摩洛哥人外,還有一名西班牙人就是出生在美利利亞。
亞洲週刊 羅惠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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