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災後「隱形創傷」也需要心理救援


拉克爾·巴雷拉 (Raquel Barrera)感到噁心,無法睡覺和吃飯。

"我還覺得頭暈。我很害怕,感覺地震還會發生,"她說。

9月19日,12歲的巴雷拉被困在墨西哥中部地區發生的一場7.1級的地震中。這場地震導致數百人喪生,大量樓房倒塌。9月19日下午1點剛過,地震發生了,當時巴雷拉正在中學的課堂上。她的母親尤切維亞·羅曼(Eucevia Roman)正在學校外等著接她。

她的症狀——噁心、失眠和胃口減退——並不需要治療。然而,在地震過後數天,女孩的父母聽說在墨西哥城的重災區霍奇米爾科(Xochimilco)的政府大樓裏有醫生為受災患者提供診斷,他們決定尋求幫助,而醫生建議她去看心理醫生。墨西哥動員了大量心理醫生幫助兒童和抑鬱的成年人應對災後心理問題。

通常情況下,受災者即使能得到心理健康方面的幫助,也要等到數月後。基本需求會放在首位。但是墨西哥發生的變化是諮詢師和心理學家加快了速度,立刻開始幫助受災者。上周,數百位諮詢師和心理學家在政府大樓的避難所提供了免費諮詢,他們還在震後數小時內通過熱線提供免費諮詢。

很多人都可能會產生災後心理創傷——不僅是失去親人的人,還有從建築物中疏散出來的人,他們有的第一次經歷地震,有的想起了1985年毀滅性的地震,可能產生心理創傷的還有參與救災的志願者們。研究者認為,倖存者通常會經過難以置信、混亂、無法集中精神、否認、焦慮、恐懼、壓抑和悲傷這樣一個心理過程。

如果世界可以從墨西哥的地震災難中學到什麼的話,那就是較快干預並立刻提供心理健康幫助將對人們應對長期心理創傷產生重要作用——尤其是對巴雷拉這樣的兒童。

就在巴雷拉進行體檢的樓房不遠處,她見到了墨西哥城女性研究院(Women's Institute of Mexico City)的心理學家阿德里亞納·查維斯。該學院是支持女性健康和安全的政府組織。他們早就在那裏搭了一頂帳篷,為受災者提供一對一的諮詢服務。

"她正在應對自然災害後的創傷壓力症狀,"查維斯說,"我們希望人們理解這些概念的含義。這是巴雷拉第一次經歷地震,所以我和她解釋了地震的原理,以及在自然災害之後人們通常的感受:混亂、驚嚇、恐懼。地震只是讓我們經歷了一場創傷體驗。"

巴雷拉覺得在見過查維斯後感到好了一些。"她讓我不要看關於地震的新聞,還向我演示呼吸練習,"巴雷拉說。

這個12歲的孩子所經歷的是處理心理創傷的正常方式,查維斯說,大多數人從第二周開始會恢復正常。但是如果沒有經過治療,受災者可能會形成創傷後遺症,有可能會持續數年或數月,主要特點是閃回、逃避情緒、焦慮或抑鬱。

研究表明,多達29%的倖存者患有創傷後應激障礙,他們發生終身焦慮症和情緒失調的可能性也大大提高。1985年地震後對墨西哥城75個避難所的成年人進行的一項調查發現,32%的被調查者患有創傷後應激障礙,災難的直接受害者存在較嚴重的憤怒、憂鬱和困惑。在1999年土耳其地震後,17%的倖存者稱有過自殺的想法。

據研究,在災難後的幾天內,人們會表現出心理問題,這需要受到重視。

地震發生時,在墨西哥城的科洛尼亞羅馬(Colonia Roma),27歲的羅薩·伊內茲·博爾伽(Rosa Inez Borga)和她四歲的女兒薩爾瑪(Salma)坐在一起。她們先從附近的科洛尼亞多克托瑞斯(Colonia Doctores)的樓房中逃生,然後被安置在一個臨時避難所,當地一共建起了45個這樣的避難所。地震發生時,薩爾瑪正在幼兒園裏。"我當時哭了,"薩爾瑪說,"老師讓我們坐下,然後開始和我們唱歌。"

博爾伽說,有一個心理學家來看過薩爾瑪,主要是和她玩遊戲,分散她的注意力。

關於如何與受災兒童互動,並沒有陳規,搜救志願團Brigada de Rescate Topos Tlatelolco(通稱"Topos",西班牙語裏的意思是鼴鼠)的協調員費爾南多·阿爾瓦雷斯(Fernando Alvarez)說。"有時候,就是做遊戲,進行一些活動,畫畫。每個孩子都不一樣,"他說。

Topos與志願心理學家一起防止受災者發生創傷後應激障礙,特別是非常容易受到影響的兒童。這是Topos救災工作的一部分。一項研究對2011年日本地震對心理健康的影響進行了評估,發現"幼兒以及父母患有創傷後應激障礙的兒童尤其容易引發兒科心理障礙。"

Topos最近還在墨西哥瓦哈卡(Oaxaca)的胡奇坦(Juchitan)展開工作。9月7日發生的8.2級地震導致數十棟建築物坍塌。他們為80至100名兒童提供幫助。他們還曾在日本、印尼、海地發生自然災害後提供志願服務。

阿爾瓦雷斯說,沒有任何其他國際團體把心理援助作為援救工作的一部分。很多團體根本不提供心理援助。但是對心理救助和認識和培訓正在取得進展。

"我們發現,如果我們一開始就提供幫助,的確能夠幫助兒童避免創傷後應激障礙,"阿爾瓦雷斯說,"如果他們立刻得到幫助,恢復速度就會更快,尤其是年幼的孩子。"

他還指出,預防心理疾病比之後批量治療心理疾病的成本效率更高。

地震後第二天,墨西哥國立自治大學的心理學專業師生和校友集合到一起提供志願服務。他們組隊輪班訪問整個城市的各個避難所和災區。

"我們的急救專注於穩定情緒並找到方法幫助人們度過創傷過程,"墨西哥國立自治大學心理系培訓和支持服務協調員西爾維婭·莫拉萊斯(Silvia Morales)說,"這並不簡單,尤其是當他們受傷或者有親人去世時。"

受災者的心理急救有多種方法,包括從一數到三的緩慢呼吸法,這有助於放鬆和減少焦慮,還有為他們講述想像的場景。受災者講述自己的經歷或者恐懼也會有益,但是這需要專業人士的幫助,因為這可能會激發負面情緒。

對受災者的心理健康服務也會隨著時間而發生變化。莫拉萊斯說:"一開始是危機干預,幫助人們理解發生的事情。然後要幫助人們管理情緒衝擊、悲傷和其他創傷後的應激情緒。"

大約400名志願者報名參與墨西哥國立自治大學的輪班服務。大學還開設了兩條熱線電話以提供援助,志願者不分晝夜展開工作。熱線電話的管理者弗朗西斯科·馬丁內茲(Francisco Martinez)稱他們一天接到大約100個電話。

"我們接到了很多電話,發現打電話的人處於危機模式下,他們很焦慮,想知道會發生什麼,會不會再發生同樣的事情,"馬丁內茲說,"一些人感到過路卡車的震動,就觸發了焦慮。什麼都會引起他們都注意,把他們帶回到地震的情景。他們擔心自己不安全。我們的目標是讓他們平靜下來,減少他們的焦慮。"

馬丁內茲說,打來電話的女性比男性多,可能因為她們感到打電話比較安心。"這和文化、傳統有很大的關係,但是我們希望人們知道有我們在這裏。我們幫助的目的是一樣的,不論是男性還是女性。"

地震後的一周,專家還進行了很多其他工作。上周四,一個心理學家的辦公室還設置了一個親子支援會。該辦公室還表示將來還會建立更多的支援會。周六開始,另外有200至300位心理學家組隊訪問避難所,這是科洛尼亞康得薩(Colonia Condesa)的診所和多個心理學協會合作的一部分。另外有一個團體在恩裏克·雷夫薩門(Enrique Rebsamen)的學校支援受災者,他們說這裏的家庭在聽聞了謠言和虛假新聞報道後感到憤怒和震驚。

馬丁內茲說,未來數周還需要應對志願者和災害工作人員的心理健康問題。2007年的一項調查研究了災害對先遣救援隊的影響,發現災害工作人員發生急性應激障礙(ASD)、創傷後應激障礙和抑鬱的可能性比沒有參與援救工作的人高很多。在七個月以後,災害工作人員發生急性應激障礙的可能性比普通人高將近四倍。

在地震發生數日後,41歲的墨西哥城居民佩特拉·甘特(Petra Gante)仍然在應對自己的心理問題。"地震發生後,我覺得很糟糕,"甘特上周對BBC Future表示,"我很緊張,沒有胃口。我看到了混亂不堪的場面,這讓我更加緊張。呆在家裏我感到害怕。"

9月26日,墨西哥城的霍奇米爾科區仍然沒有自來水。當甘特來到女性研究院的帳篷時,她仍在等待自己家的安全評估——她之所以擔心是因為鄰居家的房子已經歪斜,有可能會倒塌,但是她的房子看似沒有損壞。

雖然她的家人都平安無事,但是她不斷的想像可能會發生的事情。"我開始回想起1985年的那次,有救護車,還有噪音,"她說,"我當時九歲,我已經開始忘記那次地震了。但是這次地震讓我回想起來,因為當時我們也是斷水斷電。這喚醒了我的記憶。"

她說,她想要前往墨西哥城女性研究院的本地辦公室,繼續獲得心理健康方面的幫助。

地震後一周,城市的生活秩序仍然沒有恢復正常。很多學校還沒有重新開放,志願者仍然在整理捐贈品,清理碎石。不過,多虧了這些天心理學家的工作,拉克爾·巴雷拉說,她已經從創傷後應激反應的症狀中恢復過來。"我在做查維斯教我的練習,"她說,"我花了幾天的時間,但我覺得已經沒什麼問題了。"

(BBC)朱莉莎·特雷維諾 (Julissa Trevi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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