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各國軍事博物館都展出什麼?

這張照片讓人想起了《奇愛博士》(Dr Strangelove)或《雷鳥》(Thunderbirds)裏的場景:詹森·拉金(Jason Larkin)拍攝的照片都很簡約,而且有著共同的美學傾向,感覺充滿童趣——或者,讓人感覺是用好萊塢濾鏡拍攝的。然而,這些照片都是在世界各地的軍事博物館裏拍攝的,揭示出不同國家是如何回憶戰爭與衝突的。"很容易被美化。"拉金說,"應該有更多的背景和細微差別。"

但這位英國攝影師並未著眼於政治。他的《過去完成》(Past Perfect)系列——目前在倫敦花朵畫廊(Flowers Gallery)展出,並凖備於今年晚些時候集結出版——更關注這些博物館如何組織他們的展品。"我不想對宣傳發表太多評論。"他對BBC Culture說。

"我感興趣的是,究竟是什麼東西真正強化了這種歷史觀,是什麼讓公眾認為這是事實——歷史的呈現方式,館長和博物館員工制定的美學選擇。"2008至2016年間,拉金前往古巴、埃及、以色列、英國、美國和越南,觀察了每個國家的博物館在"構建意識形態和解讀文化身份"的過程中扮演的角色。

他發現,文物和記憶的展覽方式存在顯著差異。"在呈現歷史、建設博物館和規劃展覽時,每個國家都有自己的方式。"拉金說。他評論道,以色列"更重視體驗,不太重視事實和文物——更看重讓參觀者沉浸到歷史中。"

儘管他最早開始在埃及的很多博物館裏拍攝照片,但到達以色列後,他還是縮小了焦點。"當我到了那裏,我決定在像以色列這樣的地方、在一個擁有如此矛盾的敘述、一個與其發展存在這麼多矛盾的地方,把這個系列的焦點完全放在那些用不同的偽裝來處理衝突、戰爭和軍事的博物館裏面,是一種更加尖銳的做法。"

拉金在古巴發現了另一種傾向。"重點是革命,前100個左右參與最初那一波革命的人——他們接觸過或穿過的一切,他們去過的所有地方,都變成了記憶,被封存在玻璃櫃裏。"他說,"這是一種展示過去的方法,正是那段歷史把這些人變成了民族英雄和傳奇人物。"

與此同時,他還在越南拍攝了武器和戰爭機器是如何被改變用途的。"越南更重視文物——那裏有很多雕塑,還有很多藝術家被聘請過來復原戰爭遺跡,然後把坦克一個一個摞起來,把彈片皮湊成雕塑。"

這提供了一次後退一步的機會,而且可以對沖突展開更加精緻的反省。"多數地方都有細緻入微的博物館。"拉金說,"越南有幾個博物館試圖以更加均衡的方式來展示,而英國倫敦的帝國戰爭博物館就顯得無比細緻入微——儘管沒有太多關於伊拉克和阿富汗這些當代衝突的內容,但更多的是藝術家的責任。對博物館來說,這是處理某件事情的舒適方式,可以呈現別人對它的解讀。"

但拉金相信,"有很多地方沒有這麼做"——包括英國。"杜克斯福德(Duxford)的帝國戰爭博物館(Imperial War Museum)就在劍橋外圍,那裏都是戰爭機器。這些地方主要作為家庭活動場所來宣傳,不僅可以娛樂,還有大型飛行表演——但多數展出的機器都很致命,曾經產生過致命後果。"

這並沒有阻止他前往拍攝。"我有個一歲的孩子,我上次來杜克斯福德的帝國戰爭博物館時心想:'真希望自己的孩子快點長到兩三歲,因為我肯定會帶他來看這些飛行表演,太令人震撼。'"他承認這些地方很多都很有吸引力。"我會被吸引進去——在巨大的轟炸機下面實在是令人驚嘆——挪不動腳。"

但呈現信息的方式會出現誤導。"人們只是挑出幾個人來決定博物館的樣子。"他說,"我去過的國家裏有很多人都不認同他們那些博物館——這只是反映了國家或一個有影響力的群體或者軍隊想要表達的想法。"

沒有表達出來的內容可能跟表達出來的內容同樣重要。"如果你能在一顆巨大的炸彈旁邊豎起一塊解說板,上面寫著:'這能夠一次性摧毀10所學校。'而不是單純展示炸彈內部的機制,並對內部的工程結構表達讚賞,那或許就可以引發人們的思考。"

就連戰爭時使用的視覺風格也很重要。拉金的照片裏面有一些實景模型就像玩具一樣,把戰爭放在一個意想不到的背景中。"戰爭全景有些很有意思的東西。"1973年10月他在開羅戰爭博物館的一個裝置藝術展上說,"因為這是朝鮮人繪製的——他們為埃及人建造了那座博物館,他們的藝術家來到這裏,他們在平壤也見過類似的全景圖。回歸到朝鮮人看待戰爭的視角——很有美國大兵的風格。"

戰爭文化濾鏡可以催生這樣一種現象:那些不帶有明顯意識形態的博物館反而更有影響力。"我認為,很多美國人內心都存在戰爭美學,他們認可美式軍用吉普的時間早於其他任何一種軍事設備,原因是它已經通過電影和漫畫書扎根於我們的視覺記憶。"

雖然說明文字顯然是在宣傳偉大的戰爭"勝利",但拉金認為"借助美學,這變得非常細微,就像走進了電影,你會被拉進去,然後心想,'我其實並不了解電影裏面的事情,也不知道是好是壞,但這好像很享受。'往往會發生這種情況,而如果你在特定場景下這麼做,那就會成為一種宣傳形式。"

拉金希望,通過這種方式來拍攝博物館,可以創造一種臨界距離。他說,在這個項目之前,"我從來沒有真正質疑過博物館空間:我總是接納表面價值,把官方宣傳視作定論。"

但現在,"你會質疑他們為什麼需要這樣來運營,"他說道,"這是攝影和藝術的魅力——我在日常生活中拍照,然後在另外一個地方呈現出來,希望借助特定的方法和美學,可以獲得與你真正身處那裏並不相同的互動類型。"

儘管有必要質疑官方的說法,但也有必要區分事實與虛構,尤其是在"假新聞"泛濫的時代。"從某種程度上看,這讓這個項目感覺關聯度更強,但可惜的是,它發展到所有的事實都退居其次的程度。"拉金說,"突然之間,人們或許會觀看我的項目,認為不能再相信任何事情。但這太不穩定——我們要從那裏去往哪裏,誰能重新把我們帶回到真實的地方?"

(BBC)菲奧娜·麥克唐納 (Fiona Macdona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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