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我們不應該打造新硅谷


全球目前正在上演一場人氣競爭大賽,但我說的並不是推特粉絲人數的競賽。

世界各大城市正在競相標榜自己是"下一個硅谷"。從倫敦到北京,從特拉維夫到塔林(Tallinn),各大城市都在角逐科技中心的地位,以吸引頂尖人才和資金實力雄厚的投資家。

但是硅谷以及由此產生的硅谷文化是不是真的應該成為各大城市努力效仿的對象呢?是否應該花納稅人的錢打造下一個硅谷?

在過去的60年,世界見證了硅谷從專業化科技製造商組成的小型集群演變成由估值成百上千億美元科技公司組成的全球科技中心。這裏是蘋果、谷歌、Facebook、Netflix等公司的總部所在地。這些公司的估值總和高達數萬億美元。

硅谷的數據概要顯示,在這個面積1854平方英里、人口僅為300萬的地區中,38%的人生於海外。硅谷的人均收入輕鬆排到全球第一,比很多國家都富裕。硅谷居民年平均收入125,580美元。2015年,人均GDP排名僅次於蘇黎世和奧斯陸。

所以,很容易理解為什麼其他城市也想要成為硅谷。

有沒有成功秘訣?貫穿硅谷巨型公司的一個特點是靈活的創新和增長能力。但是,這一點真的可以照搬到其他地方嗎?即使可以照搬,是否應該這樣做?一時繁榮的創業公司所形成的大染缸也有它的弊病。

多倫多大學的創新專家、顧問丹·布列茲尼茲(Dan Breznitz)認為答案可能是否定的。他說:"看看硅谷的模式:找一位斯坦福或麻省理工的畢業生,而不是平常人,然後對他們砸錢,他們就有可能創立一家公司,運作成功,然後成為億萬富豪。"他說這是很多年輕的創業公司中的成功例子,其它的則遭遇失敗。"這完全就是一場賭博。"雖然據稱美國創業公司的失敗率高達90%,但是較為凖確的數字可能比較接近60%。不過即使這個失敗率仍然很高,投資風險很大。

布列茲尼茲認為,分佈在加州大學裏的研究團隊早期建立的半導體公司造就了硅谷獨特的環境,而這正是硅谷不能成為各地效仿的創新中心樣板的部分原因。他指出,硅谷花了數十年才取得今天的成就。

要在一夜間為硅谷那樣的創新中心建立教育和產業生態系統是一項艱巨的任務。我們的時代有了一條新的口頭禪:硅谷不是一天建成的。

互補領域

布列茲尼茲指出了一個有時會被忽視的觀點:世界上其他聰明經濟體已經從硅谷獲利,其方法並不是建立自己的硅谷,而是通過多樣化錯位發展,從美國硅谷的增長中獲利。以台灣為例,它擁有強大的芯片製造能力——該產業坐上了硅谷增長的順風車。

布列茲尼茲解釋道:"原因並不是台灣剛好有這些加工廠,而是台灣開發了能幫助硬件設計師提高效率的相關技術。"台灣的科技產業產值大約1300億美元。不過,即使台灣最近也考慮試圖通過創新驅動的硅谷路徑來跟上時代變化的步伐和應對來自中國的競爭威脅。

同樣,培養技能和對特定產業的投資恰恰是德國保持在歐洲製造業主導地位的關鍵。因此,這也是類似西門子等德國企業正在轉而來中國發展智能製造業——而不是反過來的原因。

德國著名的弗勞恩霍夫應用研究促進協會(Fraunhofer Institutes)為德國的大型公司開發改善工藝的新方法,確保它們保持強大的競爭力。音樂託管網站SoundCloud的總部就在柏林。再比如,你可能會驚訝的發現,MP3的壓縮算法是弗勞恩霍夫的技師發明的——而不是硅谷的創業者。

術業有專攻

在歷史上,有很多盛極一時的工業中心最終被外國競爭對手趕超。例如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亞洲造船廠的崛起,以新的製造工藝和可適應設計,終結了英國的造船業。

歐亞集團(Eurasia Group)的科技業分析師保羅·特裏歐羅(Paul Triolo)認為,一些模仿硅谷的城市已經崛起,比如中國的深圳,還有以色利的特拉維夫。它們正在通過發展特定專業化的領域而嶄露頭角。

深圳把重點放在硬件開發創新領域,而特拉維夫則以網絡安全聞名。

以注重金融科技(歸功於倫敦在金融領域的重要地位)以及人工智能的倫敦小硅谷(Silicon Roundabout)為例,其研究基本都與世界領先的本地大學密切相關,如倫敦大學(University of London)和帝國理工學院(Imperial College)。

"很多全球科技中心正在向特定小眾領域方向發展,而硅谷則關注一些頂尖的東西——比如社交媒體,"特裏歐羅說。他提到,Facebook和谷歌這樣的大型平台希望處於每位顧客數字化生活的核心地位。

硅谷文化

快速發展的科技公司常常會遇到一系列問題,包括匆忙制定的容易導致員工之間發生摩擦的管理政策,或者保護用戶個人數據的方法存在隱患。

硅谷的顛覆性、不循規守矩的文化長期以來飽受批評,近期有關性騷擾的報道和對數據洩露的隱瞞又嚴重影響了一些公司的聲譽。對這次聲譽破壞的規模以及嚴重程度的認識不足被美國《連線》雜誌(Wired)稱為又一次科技泡沫。比如Facebook已不再被視為設計有趣工具的黑客團隊,而是一個強大的且可能用心險惡的個人數據收集者,埃林·格里菲思(Erin Griffith)寫道。

其他公司面臨的指責更為嚴重。網約車公司優步(Uber)依靠來自風投資本的雄厚資金以驚人的速度擴張,但至今從未盈利。優步曾經是媒體的寵兒,現在則受困於糟糕的管理決策和內部分歧。去年,優步的首席執行官在宣稱他需要領導力方面的幫助後,開始無限期休假。

在倫敦畢馬威(KPMG)的科技行業分析師帕特里克·因巴赫(Patrick Imbach)認為自律對大多數公司仍然可以起到作用,但是對那些惡公司而言,市場將有望解決這一問題。"換句話說,股東會對企業採取行動,如果企業不能作出明智之舉,那麼其投資來源就會枯竭。

比如,企業社會責任正在被提上議事日程。最近,全球最大的投資基金公司黑石(BlackRock)將企業社會責任列為非常重要的事項。如果投資者開始關注企業社會責任,那麼科技公司就需要洗耳恭聽。

畢馬威的因巴赫認為, 在去年一些列醜聞後,2018年我們將會見到硅谷董事會的多樣性將增強。這是最近他們吸取的教訓之一。他說:董事會上,如果看法的多樣性更多,比如性別問題和種族問題,將日益被視為公司的重要資產。

中國模式

可能未來美國面臨的最大挑戰將會來自中國。紀源資本(GGV Capital)的投資家童士豪稱,中國的多個城市已經湧現出大量創業公司,包括北京、上海、杭州和深圳。中國還有了一批科技巨頭,包括阿里巴巴、騰訊和百度。

童士豪說,中國的這些城市正在成為硅谷的競爭對手。他認為在選擇優先發展創業公司的時候,社會必須面對有關工作文化的艱難選擇。比如,中國的加班文化對員工的要求非常高。在創業企業接受投資增長情況下,加班的情況已經變本加厲。

儘管員工努力工作,很多新公司並不盈利——因為跟創業中心相伴而生的很高比例的倒閉率。在這方面,中國的創業公司也並不比世界其他地方的創業公司做得更好。最近的一份報告稱,中國90%的虛擬現實初創公司都已經宣佈倒閉。顯然,美國企業在中國建立的創業公司也經常遭遇失敗。比如,團購網站Groupon曾試圖在中國建立分公司。

泡沫?

很多大經濟體和投資家對創業文化和投資的激增並不緊張。他們認為科技行業的蓬勃發展是健康的。不過,北歐銀行(Nordea Bank)的投資基金經理羅伯特·奈斯(Robert Naess)提出了一些擔憂。

奈斯解釋道,美國的風投資本家和其他支持者現在必須等待很長時間才能從他們對一些大型科技公司的投資中獲得豐厚的回報。這意味著市場正在投入大量資金,期待這些公司取得成功並保持成功。"這不禁讓人要稱之為泡沫,"奈斯補充說。

還有一些發展放緩的跡象。例如像消費電子這樣的曾經非常可靠的一些領域出現增長遲緩, 消費電子曾是谷歌和蘋果等公司增長的驅動力。諮詢公司Futuresource的分析師西蒙·布賴恩特(Simon Bryant)指出,雖然企業對新的智能家居和物聯網設備很有熱情,但是沒有很多跡象表明消費者真的非常有購買慾望。

將今天的市場比作18年前的互聯網泡沫破裂並不一定有幫助。很多分析師認為現在這個時代很不一樣。丹·布列茲尼茲把互聯網泡沫稱為為當今時代的必要凖備。事實上,它為如今的科技巨頭建立龐大帝國奠定了物質基礎。光纖基礎設施的凖備需要大量投資和熱情——這恰恰是泡沫所提供的那種熱情,他補充說。"光纖的投資者幾乎都虧損了——而谷歌這樣以低廉價格購買光纖的公司賺的盆滿缽滿。"保羅·特裏歐羅表示同意。"所有這些暗光纖最終都被大數據分析和雲服務用上了,"他補充說到。

最終,一些人覺得第一次互聯網泡沫的起落只是一條學習曲線,它為我們創造了繁榮的硅谷。他們認為,有時候混亂和泡沫是一種有必要的邪惡。最後,它確實讓一小部分人變的非常有錢。

所以,不論是深圳,還是都柏林,任何有望成為創新中心的地方都在尋求從互聯網的成功中分一杯羹:讓我們作出巨大的犧牲,冒巨大的風險——即使這不是最負責任的前行方式。顯然,我們都是冒險家。

所以,誰會真的在擔心再發生一次泡沫?

(BBC)克里斯·巴拉紐克 (Chris Baraniu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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