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達仁 「安樂死」：台灣體育泰斗的殞落

台灣知名的體育記者與前籃球國手傅達仁，在6月7日於瑞士的安寧機構「尊嚴」輔助性自殺，結束85年的歲月。消息傳回台灣，各界體育人士表示哀悼。

其中，台灣各界驚訝於傅達仁的堅定「決心」。罹患末期腎臟癌的他，先前醫療已經承受相當大的痛苦，近半年來屢屢前往瑞士，尋求恰當的時間點結束生命，讓台灣該不該有「安樂死」的議題，一度成為討論焦點。

然而，傅達仁的一生則是台灣近代體育發展史的縮影，他從籃球國手再到體育記者、主播，最後成為台灣體育界的泰斗。傅達仁會選擇輔助性自殺，也看得出他身為體育人的堅持，一定要以灑脫、爽朗地姿態與世界告別。

出生逢亂世

1933年，傅達仁出生於中國山東濟南。當時正逢日本侵華的戰亂年代，父親傅忠貴官拜國民黨少將魯西北游擊司令部游擊司令，與日軍周旋之餘，還要面對當時敵後壯大，伺機攻擊國民革命軍的中國共產黨。

1938年剛滿五歲不久的傅達仁成了孤兒。父親傅忠貴在與日激戰中犧牲。他被當時國民革命軍收留，後就讀於蔣介石與宋美齡開辦的「遺族學校」。1949年，傅達仁隨國民黨撤退來台，蔣介石成為他戶籍的「戶長」，一直到2014年，傅達仁才得知父親的真實身份。

從初中開始，傅達仁就展露不錯的籃球天賦，山東人人高馬大的特性，加上苦練，讓他在籃球領域相當活躍。另一方面，他也沒有忘記讀書，在當時錄取錄極低，沒有體育保送的情形下，考上台灣國立大學。

轉戰媒體界

25歲時，傅達仁被選為國手，在當年中華民國還在聯合國的時期，他成為真正以「中華民國代表隊」出戰的球員，還與藝人王祖賢的父親王耀煌同隊。不過，27歲時，他決定正式脫下球衣成為教練，此外也加入電台成為記者，正式轉戰媒體圈。

廣播業工作幾年後，傅達仁轉戰電視圈，拿起麥克風成為電視記者，並開始轉播籃球比賽。籃球員出身的傅達仁，比賽講解特別到位。

當時廣播還是主流，為了生動地講解比賽場面，傅達仁也導入或發揚光大不少籃球用語。最為知名的比如「蓋火鍋」（中國大陸稱蓋帽），以及轉播棒球時的「陽春全壘打」（一分打點的全壘打）。至今這些術語也在兩岸三地傳開。

歷經全盛期

1980年代可謂是傅達仁的全盛時期，不僅體育節目，他也主持許多其它節目。90年代後，台灣開始引進美國職籃NBA轉播，也由傅達仁親自轉播，讓傅達仁幾乎成為台灣體育迷小時候必定會經歷的回憶與聲音。

縱橫體育圈40餘年，雖然傅達仁於1998年退休，但偶爾會在體育節目中出現。2006年，73歲的傅達仁轉播起世界杯足球賽，聲音依舊有山東人的宏亮與扎實。

傅達仁選擇輔助性自殺後，許多體育迷對此依依不捨，甚至還有網友說：「本來希望他能看完人生最後一屆世界杯足球賽再走的」。一生現場採訪奧運七次，並見證"中華民國"當年在奧運賽場的風光時刻，「傅大哥」確實達成了許多體育記者夢寐以求的成績。

到遠方打拼

台灣資深體育記者與主播宋東彬，對BBC中文稱讚傅達仁：「聰明絶頂，反應一流，學識過人，口才便給，絶對是史上第一體育主播」。但在生命最後之餘，傅達仁以前健壯的身體，也已抵擋不了病痛纏身的痛苦，才會選擇到瑞士，讓自己決定人生最後一里路。

台灣電影《父後七日》中，女主角參加父親喪禮時，道士說的一句台語：「今嘛你的身軀攏總好了，無傷無痕，無病無煞，親像少年時欲去打拚」，意思是「現在你的身軀都好了，就像少年時要去奮鬥一樣」。

當時該電影導演，也是真正「女主角」本人的劉梓潔曾對BBC中文記者說：「本來喪禮都有忍住情緒，但當下聽到道士這樣說，情緒就潰堤了」，父親在過世前，承受太大病痛。

一生都在為體育奮鬥的傅達仁，也許是不想看到孱弱地身軀慢慢消逝，要以這樣的方式瀟灑告別。輔助性自殺後，傅達仁此刻也宛如電影敘述般，身軀固然離開了，但靈魂「無傷無痕，無病無煞，親像少年時欲去打拚」，到遠方另一個國度去再度打拼。

鄭仲嵐 BBC中文台灣特約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