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修改國歌——性別平等的代價遠低於想像


今年冬季,加拿大修改了國歌,把歌詞變得"性別中立",以體現性別平等,此舉在全世界引發熱議。

2018年平昌冬奧會,加拿大運動健兒哼唱著新版國歌步入賽場,並斬獲29枚獎牌。

加拿大文化遺產部(Ministry for Canadian Heritage)發言人特西爾(Dominique Tessier)說:"加拿大的女性在社會各領域發揮著重要作用,而國歌是加拿大最寶貴的國家標誌,女性的貢獻應該體現在國歌中。"

聲音不一致

但是,更改歌詞的提案一經提出便遭到了激烈反對。反對者認為這是在侮辱國家傳統。自由黨參議員弗雷澤(Joan Fraser)認為這種更改"拙劣、沉悶,而且乏味", 而保守黨參議員麥克唐納(Michael MacDonald)則譴責了需要"對維護社會公正的勇士給予認可"的行為,認為這是一種"政治正確"。

麥克唐納說:"如果因為時代更替就不斷修改一切,那麼國家象徵和歷史傳統便毫無意義。這種做法令人遺憾。"

更改國歌的建議飽受批評,但其實改動的地方非常小:只有兩個英文字。"你所有的兒子,忠誠愛國"(True patriot love in all thy sons command)改為"我們所有人,忠誠愛國"(True patriot love in all of us command)。

在支持者眼中,這次修改是一次偉大勝利。特別是在咪兔運動(#MeToo)進行得如火如荼的時期,成千上萬民眾聚集在多倫多、蒙特利爾和渥太華的街頭遊行抗議。當學生、運動員和駐外士兵開始頌唱新的國歌,所有女性、跨性別者和其他性別的人將得到社會的公開認可。

加拿大更改國歌的事件效仿了奧地利。早在2012年,奧地利就更改了國歌,德國、秘魯等國也動了這個念頭。

就改了兩個詞。但付出了多大代價?除了重印教材、移民手冊和身份證,還有哪些隱形成本?

可能會讓你大吃一驚,答案是沒有。對,就是零成本。

這次改動沒有花費公眾一分錢。

有趣的是,這次改動小心、謹慎,而且沒有像其他國家為了更改國家標誌而花費巨資。2016年新西蘭試圖更換國旗,花費了納稅人數百萬美元,卻以失敗告終。

新西蘭公投結束後,總理暨內閣部公布了兩次公投的花銷,金額高達2180萬紐幣(約1530萬美元)。僅第一次郵政公投就耗費了900萬紐幣(約632萬美元),而國旗審議小組12名成員的差旅費又花費了28.4萬紐幣(約20萬美元)。

除此之外,更改貨幣也很費錢。英格蘭銀行每隔20年就會重新設計紙幣。2017年發行的第五代10英鎊紙幣經過重新設計,印上了著名英國作家簡•奧斯汀(Jane Austen)的頭像。如果查爾斯王子登上王位,所有的紙幣和硬幣都要立刻印上新君主的肖像。

不免有人會想,往遠來看,更改國歌的代價會不會越來越高?這畢竟是加拿大政府的一貫做法。之前把海軍和陸軍軍服上的徽章和編織的金絲邊去掉,換回"小星"和皇冠就耗費了450萬加元(約350美元)。

參議員蘭金(Frances Lankin)說:"我從參議院接手這個提案後,與文化遺產部反覆計算可能產生的成本。從一開始,我們就知道這次更改國歌無需額外費用。"

特西爾說:"更改過的歌詞將被視為一般文本材料中的一種,如果有必要,會在需要時重印,所以不會產生任何額外費用。"

她還解釋,重印與聯邦相關的文本材料,文化遺產部都會不斷提供預算。這些材料時不時就會重印,以滿足需求。而即使重印,新版國歌也只是換了歌詞,需要的油墨與舊版一樣多。沒必要發動群眾運動來宣傳這次改動,因為新的歌詞會通過媒體傳播,直到口口相傳。

蘭金說:"情況確實如此,幾十年來一直是這樣。我自己已經唱了不同版本的歌詞25年了,全國許多女性群體和合唱團也在唱。"

2016年6月,國會通過了C-210法案。過去的四十年裏,一共提出了12項法案,C-210就是其中一個。

女權主義者露絲(Nancy Ruth)是一名"紅色保守黨"(red Tory),她自稱"財政保守、心系社會",2005年至2017年期間任職於加拿大參議院。她說,"女性平權是一項未竟之事,修改國歌只是其中一小部分。"

露絲說:"我們應該敢於嘗試。比起解決女性暴力,或爭取男女同工同酬,這種改動顯然不算什麼,我們必須為之。從阿富汗戰場歸來的犧牲者中有女性,但國歌卻沒有承認她們為國捐軀。"

加拿大女性主義領導者倫澤蒂(Elizabeth Renzetti)是加拿大最大的國家報刊《環球郵報》(Globe & Mail)的專欄作家,同時還是《犀利:用扭曲視角近距離觀察女性生活》(Shrewed: A Wry And Closely Observed Look at the Lives of Women & Girls, is equally withering)一書的作者。她尖銳指出:"奏唱國歌的場合一年只有幾次,奧林匹克運動會、斯坦利杯,已經算多了。我的孩子連國歌《啊,加拿大》的歌名都不知道,每天早上只聽到奏樂版國歌。但就在這時,國歌卻成了觸發爭論的文化導火索。"

如果改動國歌分文不花,大家為何要如此爭論不休?

倫澤蒂說,"大家只是想利用這次事件煽動文化分歧。一部分問題出在'性別中立'這個詞上。如果說修改歌詞僅僅是為了好聽、時髦,人們就不會有這麼大反應。如今社會上針對女性的性別歧視比比皆是,每次提到性別平等,男性都覺得自己的權利被剝奪了。"

"《啊,加拿大》的歌詞並不是沒有改動過。有委員會發現,1967年,全國上下有多達45種歌詞版本。語言從來沒有穩定可言。"倫澤蒂笑著說。

事實上,"你所有的兒子,忠誠愛國"(True patriot love in all thy sons command)這句舊版歌詞之前已經修改過。《啊,加拿大》的英文歌詞是維爾(Robert Stanley Weir)在1908年創作,原版是"真正的愛國者,吾等皆為你守望"(True patriot love thou dost in us command) 。1914年,為表彰參與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男子而將歌詞修改。

加拿大議會事務部(Parliamentary Affairs)主任阿奇森(Beth Atcheson)是露絲的律師。她說:"加拿大人民以為,為性別中立提案的舊版歌詞從未修改過。反對者認為國歌紀念了一戰中犧牲的男性,不可更改。但我認為這句歌詞存在爭議,因為涉及到性別和性傾向等問題。"

阿奇森接著說,"這句歌詞的含義尚存爭議,而且女性也不會放過任何一次追求平等的機會。國歌為全國人民共有。問題是,誰對國家的貢獻應該被承認?誰又是國家歷史的所有者?"

大多數提案是由支持更改歌詞的男性提出。最近,最後一份由非內閣成員法案(Private Members Bill)支持的提案由自由黨國會議員貝朗熱(Mauril Bélanger,1955-2016)提出 。當這條法案進入二讀程序時,貝朗熱因罹患漸凍症(又稱肌萎縮性側索硬化症,一種運動神經元疾病)住院,病情逐漸惡化。

在妻子凱瑟琳(Catherine)和醫護人員的協助下,貝朗熱仍堅持乘坐救護車前往國會為該議案投票。凱瑟琳說:"如果沒有他這一票,所有的努力都會付諸東流。在他生命的最後階段,我們用救護車將他帶到了三讀現場。"

國會通過法案兩個月後,貝朗熱與世長辭。參議院耗時18個月才通過全案。

凱瑟琳說:"保守黨為了阻止法案不擇手段,手法十分荒謬、幼稚,並且難以估測。這條方案能走到投票這一步實屬奇蹟。他們將這件事包裝成關乎國家傳統的問題,與1960年試圖更換國旗時用了同樣地手法。"

雖然丈夫沒能看到最後的結果,但凱瑟琳說自己興奮地彷彿"進入天堂"。因為她看到新一代的年輕女性將會在一個更包容的社會裏成長。她說:"看到女性流露的真情,我覺得所做的一切都十分值得。這次經歷意義非凡。"

《快了:女性性高潮邊緣筆記》(Closer: Notes on the Orgasmic Frontier of Female Sexuality)一書的作者、多倫多作家巴馬克(Sarah Barmak)說:"一詞之別,意義萬千。加拿大最年輕的一代人受此影響最大,因為孩子們才是在學校裏經常唱國歌的人。舊的歌詞太過陳舊,體現了男性至上,早該被淘汰。"

(BBC)佐伊•科米爾 Zoe Cormi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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